回家看媽媽最近對我來說是一件精神上有些痛苦的事情。
不是媽媽囉唆討厭，也不是路途遙遠，也不是我抽不出時間；
痛苦的其實是每次看到媽媽的變老退化。
今天下午到媽媽那邊，我娘又是找不到家裡的鑰匙，一直到我要離開都沒找到。
坦白講我也不想幫忙找，因為這種事情三不五時就發生，身分證健保卡鑰匙印章存摺輪流不見，每次都要一連找個好幾天，然後才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發現。
一開始還陪著她找，後來耐性極為有限的兒子我就完全不想管這種事，等它們過幾天自然出現吧！
今天另外一個狀況是老媽告訴我她忘記自己提款卡的密碼了，所以現在身邊完全沒錢。
可能是這幾年來一直服用高血壓藥物吧，忘東忘西初期失智的情況這幾年其實持續出現。
所以提款卡密碼忘了我也不太驚訝也不想發脾氣了。畢竟我能發什麼脾氣呢？她也不想忘記啊！她應該比我們更挫折吧！
其實我娘一直到八十歲之前都活力充沛行程滿滿，走路爬山比我們還快，參加教會活動幾乎全勤，有幾年幫忙帶妹妹的孩子接送下課陪小朋友玩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六年前心臟病發心肌梗塞，裝上了支架裝上心律調節器後雖然大致恢復，從那時候開始身體就跟之前完全不能相比了。六年來各種狀況開始出現，痛風關節炎膝蓋退化腰腿衰弱眼睛一眼失去視力，然後天天要服用一大把藥物，感覺認知也漸漸開始受到影響。開始忘東忘西了，時間感不見了，甚至某些止痛藥吃出幻覺（會看到奇怪的事物......）。現在回想起來，老媽所有的症狀其實都息息相關，一切都是從心肌梗塞裝完支架之後開始。這也完全符合中醫的概念，人的全身五臟六腑都是彼此相關聯的，一處有礙，其他機能也都開始會受到影響。而呈現出來的各種狀況，簡單來說，就是衰老。
所以這幾年看著老媽的日漸衰老狀況越來越多，當然是感慨不已。一方面是過去如此強健的老媽，現在各方面逐漸衰弱退化。
但另一方面，更讓我感慨乃至害怕的，就是看著老媽其實想到的是自己；感覺看到的就是未來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狀況。畢竟我也快六十歲老之將至了。
我完全理解除非早逝，否則人的衰老是難免的，但衰老實在很讓人感傷。以前可以做到的事，現在做不到了；以前可以去的地方，現在去不了了；以往所有的理所當然，現在通通變成力有未逮。更別提變老之後連存在感都可能漸漸消失，不被看重不被當作一回事，緬懷當年勇還只會惹人厭（鑰匙老是忘記擺在哪裡，但當年勇卻總是記得是為什麼？）。
但這就是人生的循環啊！沒有人能夠永遠強壯的（裴洛西或許可以，82歲還可以踩那樣的高跟鞋一整天實在太猛），年輕時一切的輝煌（或者不太輝煌）終究都會過去。
前天在家裡附近的公園散步，看著一個差不多我這個年紀的中年男子，扶著助行器慢慢行走，明顯是中風過後努力在走路復健。不遠處一個老太太坐在輪椅上被傭人推著在公園坐著曬太陽。
我心裡想，他們以前一定也都曾經身體健康健步如飛吧！中年男子說不定年輕時籃球打得不錯，壯年之後事業有成開始打高爾夫球；老太太可能是一手打理家務幾十年，清掃採買一肩扛，拉拔家裡三個孩子長大成人，孩子成家之後她常常跟鄰里朋友參加旅行團世界走透透。但前天他們兩人在我面前一個扶著助行器蹣跚緩步前進，一個只能神情木然地坐在輪椅上被人推動，誰會想起過去他們無病無痛任意而行的模樣？
面對這樣一個可能會發生的未來，我毋寧是害怕的。當然我會努力照顧自己，每天努力做好該做的運動，希望延緩事情的發生。但我們也清楚明白，到最後終究只能延緩而不可能避免，每個人都會面臨到老之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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