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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跟在美國的兒子寫了封email,問問他的近況。

兒子說有在考慮要回台灣了(外國人在美國找工作可是不容易的......)。

 

後來跟太太在聊這件事情時,突然回想起當年我也曾經在美國找過工作。那是1989年我研究所剛畢業時,然後我結婚了,跟太太在芝加哥租了一間小公寓,一度想說看能不能在美國工作一陣子然後再作打算。

當時我看報紙(那還是個看報紙找工作的時代)找到一家個人會計師事務所去應徵。真的是很個人,因為辦公室裡面就只有一個人,就是那位執業會計師,然後他需要一位助理幫忙。

應徵過程他要我寫字,要看我的英文書寫是否OK?因為他說之前的助理寫的字像鬼畫符根本難以辨識。我規規矩矩地寫了幾行英文字,不是太美,但至少辨識應該沒有問題。然後談論了一些基本的事情,他說會用電話通知我是否錄取。

幾天之後,我接到電話,他說願意雇用我(包含幫我辦美國的工作簽證),問我什麼時候去上班。我說請給我一天時間考慮,我明天回覆你。

沒有立刻答應去上班倒不是我拿翹,也不是我有很多工作可以選擇;事實上,那是我當時唯一應徵到的工作。但我的猶豫卻是因為一個原因(沒有別的,真的就只有這個原因而已),就是這位會計師在我面試的時候菸不離手,整個辦公室內都是香菸味。1989年那是一個還沒有尊重他人不吸二手煙的時代,而且他是老闆,意思是說,如果我去上班,就會避無可避的在那小小的辦公室裡面每天吸著二手菸,這是我很受不了的事情。

 

我跟太太討論,然後考慮了一天,第二天打電話去跟這位會計師婉拒了這份工作。他非常驚訝,說:「我還願意幫你申請工作簽證耶!」我支吾其詞的搪塞過去,並沒有告訴他其實是因為他抽菸所以我才拒絕這份工作。

 

後來我找工作都不順利,幾乎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兩三個月後,我跟已經在工作(我太太有綠卡,找工作容易多了)的太太說,我想回台灣了。太太點頭同意,就跟我一起回台灣工作及生活,一直到現在,結婚之後回台灣也快滿三十年了。

 

回想起來,如果當時我點頭答應那份工作,我的人生會變得如何?

 

先不說在那個會計師辦公室上班天天吸二手菸可能得肺癌這種事情,假設沒有好了(但其實不是不可能......)。但如果我接了那份工作,得到工作簽證,可以合法居留,然後我太太本來就有綠卡,所以可能很快我也能以配偶身份申請到綠卡,找工作更容易,不喜歡煙味那就換工作吧!然後就在美國繼續待下去囉!我岳父當時在芝加哥台灣人教會擔任牧師,我們都在那間教會聚會,彼此當然可以照應(應該是我被照顧居多)。我肯定會繼續在教會服事,既然夫妻都有工作,芝加哥房子又不貴,那可能就會買間屬於自己的房子不用租屋吧!

然後三個孩子一個一個出生,個個都是ABC,我繼續會計方面的工作,台灣的父母偶而來看我們(看孫子成分居多),我們也偶而回台灣看看。但極可能就此定居美國,變成美國文化環境的一部份。週間工作,週末看球賽,星期天到教會。常常想念著台灣,但為了在美國出生的孩子就繼續留在美國......。

 

想想這樣子的可能性真的是存在的,如果當時我接受那份工作。但結果是我拒絕了那份工作,然後回到台灣,之後在台灣的會計師事務所上班、轉到淡江大學會計系教書、到星巴克任職、到adidas做運動行銷,現在轉播球賽賺錢糊口。如果當年留在美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在美國的我不可能到大學教書,不可能成為Starbucks總裁特助、不可能在美國adidas做運動行銷,更不可能在美國的體育台轉播球賽。在美國的我應該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外籍移民,在事務所擔任助理,如果考上會計師的話可能開個小事務所服務華人客戶,然後想辦法賺錢支付房貸及養大三個美國籍的孩子。

哇!在台灣這三十年來工作及生活上所認識的人,將通通抹消不認識了,如果我當年接受那份工作後來留在美國。

 

再想深入一些,不只我跟我太太的人生,還有其他人的人生也可能受到影響喔!
 

當年我們回台灣之後,大兒子詹文出生,太太帶他回芝加哥給岳父岳母看。母子回台灣後沒多久,岳父就辭卸芝加哥台灣人教會牧師的工作返台了,據說是因為太想念孫子!所以岳父岳母也回台灣,岳父到了台中中台神學院擔任院長,然後太太的弟妹,我的小舅子小姨子也都搬回台灣找工作定居生活。

如果我跟太太沒有回台灣,岳父母一家會回來嗎?現在想起來極可能不會(或至少不會那麼快),反正兒女孫子都在美國身旁啊!牧養的教會超級敬愛這位牧師,所以工作穩定在芝加哥房子也買了。小舅子小姨子都在美國大學研究所畢業,都有美國公民權,工作生活都不是問題更是肯定留下來啊!

 

再一想,如果不是我們搬回台灣,那麼小舅子後來就不會回台工作任教,也不會在台灣遇見他現在的太太,那麼就不會有那兩個寶貝女兒跟建立現在的家庭囉?而台灣的中正大學也將沒有這位現在任教二十幾年的電機系教授了。

我岳父如果不回台灣,那麼當年中台神學院的院長就不知道是誰接任了?如果不回台灣那麼當年芝加哥台灣人教會的牧師也不會換人了(意思是後來去接任的人也去不了了......)。除了我們自己以外,真的很多人事物、很多家庭的後續發生都會受到影響呢!

 

而這影響許多人一生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會計師在面試我的時候抽菸所造成的......。人生的轉折,是不是非常奇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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