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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還在上班時,我慢慢感覺年齡逼近50歲的自己可能不太適合繼續待在行銷部門了;一來行銷需要了解潮流,特別是在以15-25歲年輕人為主要銷售族群的運動用品來說;二來行銷工作經常要週末辦活動搞到一週工作七天,對得過兩次癌症的中年大叔來說實在太累了;所以我衍生了離開行銷工作的念頭。

但是當時還不到50歲,孩子都還在唸書,沒工作可不行啊!不做原本的行銷要做什麼呢?

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我去跟老闆(總經理)說,可不可能調動部門讓我去做HR主管?因為當時公司剛好HR主管出缺,而我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很合適做這個工作啊!

 

自覺合適的原因包括:我在公司待了十年,對公司、品牌、企業文化、乃至所有員工都非常了解。由我來當HR主管,保證比從外面找一個人來更快上手吧!

自覺合適的原因還包括:十年在這間公司工作下來也理解員工的想法及辛苦,清楚知道公司的各種問題,應該能夠擔任公司營業目標與員工期待中間適當的潤滑劑。

自覺合適的原因還有:我自認善於與人溝通。因為在公司算是老大哥,很多同事有問題(抱怨)常常會來跟我訴苦討論,我樂意傾聽,有時候也會在我能夠的範圍裡面出手相助。另外多年來很多員工想要離職,HR常常拜託我去了解規勸,後來對該員進行後續輔導,好像也有幾個不錯的案例績效。

最後最後,我覺得自己超擅長辦活動的:不論是尾牙、月會季會、慶生會、員工旅遊、還是教育訓練,多年主辦主持經驗,自覺一定能夠將這類活動辦到讓多數同事滿意的。

 

所以在行銷部覺得開始倒數計時之際,我去跟老闆爭取了HR主管的位子。

 

結果老闆不同意,他寧願從外面找曾經擔任過其他企業HR主管的人來接任。老闆對我說:"If I recommended you, it will hurt my credit." 。意思是,我過去沒有擔任過HR相關工作,如果他貿然推薦我,他的判斷及身為總經理的職能專業會被更高層質疑。

 

這其實也有道理,這種國際品牌大公司這方面超級嚴謹,他們覺得一定可以找到最棒最有經驗的高階主管,因為大家都會搶著要進這樣的品牌。再者歐美品牌跟日系品牌的差異也有關,歐美品牌找人很看過去的相關資歷,大公司要找HR主管,就必須找到曾經在其他規模相當的大公司擔任過HR主管的人。但我也待過統一關係企業,日系及本土的企業這方面的想法比較不同;日系企業這方面想法比較類似我提到的自覺合適的第一點:這個人在公司待久了,對公司各方面都有相當的了解,內部調任比外面找一個不熟悉企業的人風險要低一點。所以在統一,營業主管調任行銷主管、行銷主管調任財務主管、物流主管調任為HR主管之類轉換部門的主管派任是屢見不鮮。很多主管退休前都可以集滿企業內部各功能主管的資歷了。

但歐美企業看來不認同這樣的方式,他們相信的是有經驗的專業人士。這沒有什麼對錯,結果當然也不太一定是哪邊一定好一定壞。到最後,從內部晉升還是從外面選才成功或失敗,還是在於那個人好不好吧!

 

總之,前公司沒有認同我的毛遂自薦,沒有同意我轉任HR主管,後來我也就提出離職,沒有再做行銷,但也沒去找HR的工作,五年來有點意外的變成自由運動賽事轉播人員一直到現在。

 

回顧了這一段,其實是因為上週在看日劇「職場騷擾終結者」有一集的劇情時突然有感,想到我提出調任HR主管的要求。故事是發生在「職場騷擾終結者」第六集,唐澤壽明飾演一家連鎖超市公司的「政風室」主管。「政風室」這個翻譯對不對?英文其實是Compliance Office,Compliance意思是「遵守法規、合於法規的」,所以這個單位的工作其實是確保公司內部一切合法,不違背公司規章,也不違背政府法規,例如勞基法、性騷擾防治法等等。這齣日劇的內容探討的包括主管的職權騷擾、性騷擾、育嬰假適用、對女性主管的排斥、上班時間長短、下班後與主管喝酒宵夜等等這幾年日本開始注意規範(甚至動輒得咎)的問題。在日本收視率平平,在台灣應該也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對我這種上過班(或這在上班)的人,裡面的每一集都好實在好好看啊!再一次讚嘆日本人真的什麼主題都能夠拍成戲劇。

 

而讓我超級有感的這集劇情是,企業內部的HR主管被交代要開除公司幾十位中級主管,想辦法縮減六億的薪資費用。而要達成這樣的任務,他必須用一些手段,例如將對象轉調到不喜歡的部門讓他自己請辭之類的,可能會涉及裁員的職場騷擾甚至引起對象到勞工局申訴之類的麻煩,所以他到政風室來求助。而這當中有一位主管,是這位HR主管過去剛進公司新人時期的單位主管,也算是好朋友,卻也名列裁員名單之內。

 

劇情內容就不再去描述了,只是我看到這段時,突然想到,如果當年公司同意我去擔任HR主管,是的我會負責尾牙月會季會慶生會員工旅遊教育訓練等這些我喜歡並且擅長的事情;但是,是不是遲早也會碰到裁員這類的事情?

是吧!絕對跑不掉的。

事實上,在我離開公司沒有多久,我的前公司的確進行了一連串的主管及員工逼退,針對的多數是比較資深年長的員工,當時在公司內部引起了許多風波及感嘆。

 

而如果我當時去幹了HR主管的位子,這豈不就是我後來得去做的事情?裁掉一個又一個自己認識相處多年的同事、好友!

我要約談他們,告知他們公司希望他們離開,但會提供優退,然後祝他們未來的職涯一帆風順?

還是要安排他們調到一個不適合不喜歡的職位,讓他們自己請辭?

 

日劇裡面HR主管要開除一位又一位同事(前輩)的痛苦壓力,我能夠承受得住嗎?

 

常常我們想望一個工作/職位,想到它的好處優點(薪資、權力、工作內容、名望頭銜等等),但是這個工作隨之而來的責任、壓力、骯髒事呢?

我以為我一定能夠做一個稱職優秀的HR主管,但如果被交辦的事要裁掉(逼退)公司一大半的50歲以上中級主管,我能夠做得到嗎?

以我的脾氣,大概是直接跟老闆據理力爭,爭不贏的話辭職不幹吧!

那麼意思就是,我的HR主管職涯應該不會太長......。

 

所以看到戲劇,想到從前;當時覺得老板真是有眼無珠,我這麼優秀這麼適合的人才竟然不懂得用!

但我現在懂了,我的個性脾氣根本不適合啊!

因為如果老闆已經擘劃了要公司要年輕化要組織重整,那麼裁員縮減幹掉老朋友這種事情,我的確是做不到的;還不如從公司外部找來一個不認識大家沒有包袱沒有情感壓力的人來做啊!

 

只能說,每個職位都有每個職位的難處,事情真的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與單純的。

 

跟我一樣這些年陸續離開公司的資深同事們,大家都好嘛?誠摯的祝福你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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