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215 春節假期之你喜不喜歡親戚聚會? @ 愛運動但跑不動

過年期間不可避免的，就是跟親戚碰面。很多時候，這甚至是一年中唯一見面的機會。

說到親戚，這真是非常特殊的一個團體；從我們一出生，這一群人就跟我們產生關連，而且越牽連越大團，而且這種關係永遠不會消失……。

同學，在生命中某個階段非常重要，甚至以為這個重要性會永遠持續下去……，但隨著畢業之後各奔東西，各行各業各忙各的，很自然慢慢也就淡了。

鄰居玩伴，因為有搬家這回事，所以基本上也不見得能夠長久。而且除非住鄉下還有守望相助的觀念，否則現在所謂的鄰居簡直一點意義都沒有；唯一的交集就只是在搭電梯時碰到。我在同一個地址住了25年了，到現在同一個樓梯的人也只是點個頭說聲嗨！在電梯前很尷尬的不想比他們先進去，因為明明鄰居幾十年，但就是不記得他/她是住幾樓的，更別提他們姓什麼或是在幹什麼了？話說後來發覺不是我記性差這樣子而已，同一棟的其他人好像也是如此搞不清楚我住幾樓……。

同事，更別提了，大家職涯多半都會換好幾次工作的。上班時間每天超過十小時在一起，讓同事幾乎變成我們最親近的人，但一旦換工作，前同事要長久能夠保持聯絡可是不容易啊！新工作那麼忙，又有新的人際關係，現代人換工作又算頻繁，哪有辦法每待過一家公司都能有一群人長久維繫聯絡？這還是人際關係好的人，如果是生性顧人怨或是非平和離職的，更是不太可能跟前同事保持關係。這樣想想，我這些年有好些前同事，都是一夕之間突然消失，然後再也沒有聯絡從此音訊全無，要嘛就是我沒人緣他們走也不說一聲回來也不找一下，要嘛就是他們其實也有點顧人怨，大家都沒有主動聯絡約回來吃個飯的意思。

就只有親戚（姻親不算，因為現在離婚率不低，離婚之後雙方親戚自然就會尷尬斷了聯繫吧！總不會前親家過年還要打個電話來拜年：「嗨前親家啊！我的前媳婦跟現在的老公還愉快嗎？想當年她跟我兒子在一起時整天打打鬧鬧多麼開心啊！……」），因為血緣永遠不會改變，所以關係永留存。小時候是姑姑，長大了還是姑姑；小時候是舅舅，長大了還是舅舅（廢話！總不會舅舅長大了變阿姨吧！除非他是法拉利姐……）。

但這永遠不變的關係，卻也是一個最沒有選擇的關係。同學一定有個性相近投緣的自然會成為死黨；同事也有人比較聊得來觀念一致吃飯口味相近（吃素的就沒辦法了）而變成好友；但親戚是我一出生（或者比我小的他一出生）就決定的事情，沒得挑選的，不能說這五個姑姑我只選擇保留這兩個，內公跟外公我選一個就好另一個當不存在……。親戚沒得挑的，而且是注定一輩子的。

在我任性的青少年時期，曾經對親戚聚會有些反感，非常不想浪費時間跟他們相處。可平常躲得掉，每到過年回鄉下圍爐全員大集合根本就逃無可逃，所以過年返鄉圍爐就變成了苦差事。記得國三那一年，我還跟父母謊稱初三學校要模擬考，所以不能夠回去過年要留在台北參加考試。其實哪有那麼殘酷的學校跟老師會在大年初三考模擬考啊！但那的確是個恐怖的升學至上時代，考試相關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所以我媽也相信了，我開心的一個人在台北過了四天，還找不用返鄉的同學來家裡過夜玩撲克牌到天亮，我真是壞小孩啊我的兒子女兒千萬別學我……。

但隨著年紀漸長，我想所有人都有這種感覺，對親戚們的觀感會慢慢改變。那些多嘴多舌老是問些無聊爛問題或者講我們不願意被提起的兒時糗事（唉！多半跟屎尿有關……）的伯叔姑姑舅舅阿姨們好像越來越可愛了；很可能是因為自己變成比他們還要多嘴多舌爛問題更多臉皮超厚不怕被糗而且也開始會糗小輩的大叔了，跟他們喝茶聊天打屁變成不再那麼辛苦，甚至可以是有趣的事情。

另外一方面，親人長輩們越老長得就越像，幾乎連性別都沒有了的兄弟姊妹一個樣。我這幾年看我的伯伯叔叔就發覺越來越像我過世二十年的父親，或者說，如果我父親現在還在，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甚至第二代變老了開始也跟上第一代越來越相像。

跟這些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聚在一起，聊一些往事，想起已經過世的親人，想到如果自己夠幸運的話也能夠像他們一樣活到老老的，其實也滿開心了。

再者有些家族的老故事，也只有透過這樣的聚會能夠傳承下去。初四我到表哥家吃飯家族聚餐，兩個舅舅兩個阿姨加我媽媽五個兄弟姊妹加上舅媽姨丈等齊聚一堂，年紀最長的二舅都已經92歲了。整個過程聊得很開心，口才超好政治立場超綠的四舅講他那住在大陸唱紅衛兵歌曲的孫子的故事把我們笑個半死。

但最感動的是初四那天下午聽他們集體回憶起他們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外祖母－這位我從沒見過我媽媽15歲我四舅才9歲就過世的婦人，講起她被指定毫無選擇的婚姻，講她的緬靦個性，最後講她單純卻堅定的信仰：怎麼一個人敢違抗在廟口管事的外公去信了基督教，怎麼樣在貧窮惡劣的環境中堅持去教會，怎麼去跟牧師說我沒有錢但可不可以讓我用幫你們家洗衣服的方式當作奉獻？原本不識字的她怎麼樣努力的學會用羅馬拼音閱讀聖經－怎麼樣邊工作邊開心唱聖詩－怎麼樣單純口語化像是在交談一樣跟上帝禱告；最後因為她的堅持，因為她一個人改變了整個家族。現在全家族都是基督徒，而且還有多位牧師傳道人。

更細的想一想如果不是外祖母的信仰，我母親可能就沒有信基督教，那麼他不見得會嫁給同樣是基督徒的我爸爸；那我就不見得會出生，或者如果有我但我從小不是基督徒，那麼去美國唸書時就不會去教會聚會以致認識我的太太，我可能還是會有婚姻，但卻可能不是現在的這三個孩子……。這種推論當然沒完沒了，但根據所謂蝴蝶效應，外祖母的改信基督教，的確讓這個家族之後完全不同，甚至也改變了我的一生……。

想想一年才一次，過年期間見見這些親人，看看他們的模樣，聽聽他們重複很多過去的故事，有點悲傷的是其實不知道這樣的聚會還能夠完整的持續多久？

我想，我會越來越珍惜每次過年跟這些親人相聚的時間。

92歲的舅舅是在場最年長的，因為耳背，所以不見得能夠融入交談，但光是跟弟妹坐在一起就很不容易了。